2010年12月26日星期日

陪練琴姐姐

最近重操故業,教琴去,才落伍地發現,原來近年新興了一種職業——鋼琴陪練!街坊一點的說法就是,陪練琴姐姐。

練琴都要聘請專人陪伴,我不禁看傻了眼。不諳鋼琴的朋友一聽說有「陪練琴」,第一反應是:「咁咪日日都學琴?」真是問得好。雖然一般家長都不會請足七日陪練,一周一兩天居多吧;不過問題是,姐姐教你,就不叫陪練,但不教,坐做乜?

當然,那細微的分別我是明白的——老師主導課程進度,陪練負責及早糾正孩子練琴時的錯誤。不過問題又來了,難道老師不會糾正孩子的姿勢、指法、音準、節奏嗎?一星期糾正一次太疏落嗎?難道孩子會因為彈錯一個音幾天,之後就改正不來嗎?再者,每個老師的教法都總有些少出入,要是老師跟陪練的說法略有差異,孩子豈不無所適從?(如果孩子懂得集各家之大成,我肯定他完全毋須請人陪練了。)

自我發現錯誤是學習的重要一環,練習從來就是從錯誤混亂演化成正確流暢,錯誤是必經階段。假如小朋友做數學題,請一個「陪做數」指導一番,一列錯式、算錯少少,即時從旁糾正,也許孩子的功課從此甚少出錯了,但他的數學解題能力,會進步嗎?還是變得依賴,稍不肯定,便送一個求救眼神給「陪做數」哥哥姐姐?

家長聘請樂器老師,十有其九期望老師指導孩子在考官評判面前有好表現;然後有些又再聘請陪練員,十有其九九,期望陪練指導孩子在老師面前也有好表現。

推銷陪練的通常說,幼童宜有專人陪練。計我話,年幼稚兒,尤其應以鼓勵興趣第一。比如請孩子在練琴尾聲,演奏給爸媽聽(是演奏,不是驗貨),適切讚賞,其實效果都很好。要是揠苗助長,恐怕還未來得及練出什麼好成績,小幼苗已給硬生生揠枯。

2010年12月21日星期二

告別

執筆這天,是離開了《明報》編輯崗位的第二天。

臨別前兩天,我把告別信電郵給各位專欄作者。幾分鐘之後,回覆信如雪沓至,看收件匣那一串相同標題「re:再見了!!」郵件,蠻感動的。

編輯跟作者感覺很是微妙,主要以電郵,輔以電話溝通,聲音熟悉,面目像謎,像是虛擬網友與真實伙伴之間。有時一聲「喂」,沒有來電顯示,乜都未講,電話另一頭已認得是編輯追魂call,「Maggie?寫緊寫緊,唔好意思,十五分鐘有!」熟聲若此,但如果在街上遇見,恐怕最多只有我識他而他不識我;一些較少在媒體公開露面的,更是互不認得了。

幾年下來,道別之時,真有點依依不捨。但在這樣的熟悉跟不認識之間,我也懷疑是自己自作多情。所以看見回郵紛至,且是用心的回覆,細說從頭,真有感人的感覺。

好幾位語帶歉意說自己遲交稿,常常累我等了,也有問是否給氣死了。事實是,說自己常常遲交的,其實都只是偶然遲一點,真正遲到王呢……嘻嘻,總之沒有氣死吧。也有細心的作者,發現我上星期寫執拾辦公桌雜物這「伏線」。也有些作者創意爆棚,比如說,唔好走,因為聽慣了我催稿的聲音!更有創意的是說下次band show通知他,哈,真是估你唔到。我覆郵說好,如今守諾,下次應該是大除夕晚,在九龍區某酒店。

開電腦寫這篇文章之前,在家中再收到幾位作者的email,喜出望外。在此再次感謝各位指點和合作,文字中相見。

2010年12月12日星期日

執到寶

這幾天執拾公司抽屜,翻出不少寶物。

第一件寶,其實可以說是,垃圾——當年編輯新丁,一度兼職港聞編輯,頭兩天做的兩個港聞版面初稿,原來一直睡在抽屜深處。

久別重逢,今日的眼光看,那排版是最簡單的款式,可當年卻是左拼右砌才弄得出來;標題更差,詞不達意,完全不能出街,兩個字,垃圾。枉我當日苦苦思量了半個晚上,竟就只能想出這些,怪不得給上司改個面目全非。也好,證明不知不覺間,真有進步,沒有對照,都記不起曾生澀到什麼程度。

第二樣呢,不能不說說那堆積如山的自由談。大部分投稿都是email來的,不過手寫的已夠擠爆了我狹小的抽屜。其中有兩本投稿,對,是兩本!滿滿的兩本筆記,全是自創曲詞,第一頁仲有目錄!可惜歌詞上只有do re mi唱名,沒有拍子記號,沒能唱得懂了。

抽屜中最讓我愛惜的,是四張賀年卡。司徒華先生親手寫的。我在《明報》工作了四年多,四張卡,正好見證了這四年的時光。

這年,華叔已經辭別專欄。近月幫忙送稿來往醫院的教協郭校長,那天連聲抱歉,說華叔手不夠力,希望讓他休息了,猛說麻煩我們不好意思。我說不。真是不。想起華叔寫字向來鐵畫銀鈎,每粒字體都緊緊擠滿了稿紙方格;後來的幾次,字體變得軟綿修長,但他還是不多不少的寫了整整兩頁,見報前如常親自校對。還為每次的稿子特別附註傳真號碼,好讓代傳真的朋友清楚看見。

華叔幹民主的大事,讓人欽佩,已是眾所周知;就是在寫稿的小事,也一貫的準時嚴謹好交帶,連字數也準確過人(行數總是剛剛好!),教我很是敬佩。在此,祝福華叔,也多謝他這幾年給我的鼓勵。

2010年12月5日星期日

雪櫃廣告

有一個年代,很流行「多功能筆盒」。就是雙面開合,鉛筆一格擦膠一格,按個掣還會彈出鉛筆刨那種。大概從那時開始,我就迷戀上一切「多間格」的東西,比如筆盒和書包,還有雪櫃——那個年頭似乎特別盛行「多間格」——路經店舖,總是情不自禁逐格開他一下。癖好最深,是開雪櫃,開足了(混吉了)十幾廿年。

可是到我親自買人生第一台雪櫃的時候,我已不再喜歡那些超多間格的東東了。

貼心分類的年代過去,換成了簡約時尚,講究環保。幾乎什麼貨品都有較環保(貴)的選擇,吃進嘴要有機,家電要節能。原來能源標籤真是很有用的「發明」,坊間不少電器品牌都愛標榜自家慳電環保,這張貼紙,未必是最全面的數據,但起碼是消費者能容易掌握的參考指標。我的心儀之選,可謂一見鍾情,比併過標籤,連內籠「實用率」及耗電量都是同類之最。一切都很愜意。直至,看見了它的廣告——

廣告主角,是個白人女模,很富貴的樣子。

下書大字:╳╳牌 「愛‧炫‧耀」!

這簡直讓我大倒胃口。我喜歡那雪櫃品牌,原因一靚二大三慳電(排名不分先後),想不到它打出的旗號竟然是「愛炫耀」!彷彿給人拉落水,我就不想也沒有什麼好炫耀。

奇怪是,「炫耀」不是貶詞嗎?怎麼會拿來賣廣告?想起早前電視台也有個時尚節目的廣告,旁白說:為你介紹「窮奢極侈」的生活品味云云。「窮奢極侈」,不也是貶詞嗎?不是說過分奢華揮霍無度嗎?說得上是過分、無度,還能算是有品味嗎?

我曾想過,這些都是褒貶詞誤用了。可是對照今日社會面貌,想起那個給薰陶得以為派錢可以換來威水的初中生,其實真是分不清,這些讓人不自在的廣告語,究竟是語文的問題,還是金錢觀的問題?